“米洛丽斯殿下。醒醒。”
“……?”
(资料图)
对于自己的卧室里一把插进来的苍老声音,自己非常熟悉,所以年幼的皇女用不多的时间起身,揉揉眼睛,疑惑地叫出来者的名字。
“阿尔弗雷德爷爷……你怎么了?”
“有敌人来了,陛下让我带着您去避难。”
米洛丽斯立刻伸出手,注意不要碰触到灯盏的魔力装置,打开了床边的魔导灯具。
黑暗被驱散的那一瞬间,米洛丽斯大惊失色地用双手放在张开的嘴上,惊疑不定地望着阿尔弗雷德。因为她所见到的对方模样无比凄惨,只见以往被他珍惜着、没有一丝皱褶的魔导师长袍上,现在则浑身是血的老魔导师。
借着灯光,看见站在床边那位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颤颤巍巍的老者,米洛丽斯凭本能就知道了对方身患凶恶的诅咒。
“我先替你解除诅咒。”
“来不及了。殿下现在就跟我走。”
“来得及的,阿尔弗雷爷爷请不要动。”
稳重地用眼神与言语制止神色无比慌张的阿尔弗雷德,然后闭上眼睛,用几秒的时间集中精神之后以小手碰触了老者的额头。体内的诅咒剧烈抵抗着,却无法抵御皇女这股清流般的力量而消散。
阿尔弗雷德的眉毛一动,虽然不合时宜,但这位老魔导师也不禁感叹这世间居然有这样的力量,而这样的力量往往紧随而来的是庞大的责任,阿尔弗雷德对此事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而现在的话,将这样的力量联想到皇王的担忧以及逼近的危险时,原本因诅咒解除的脸色而变得好一些的脸色重新变得苍白起来。
“感谢您殿下。请您立刻动身,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幼小的皇女从对方的语气判断出事态紧急,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就没有多说话地放开睡觉时怀抱的布偶,乖巧地爬起身子。
阿尔弗雷德牵起了她的小手,然后走到卧室外。
他对守在外头的三位骑士低声说了一句“走”。
途中,懂事的皇女对于阿尔弗雷德这么突然来到她卧室,并且带走自己的人没有发出多一句疑问,作为皇室子女这样绝对信任臣子的行为,已经不妥到了极点。
换在以往的时候,阿尔弗雷德绝对会向她进行漫长的说教。
但阿尔弗雷德明白这时候自己的职责所在,向沉默着的米洛丽斯简短地解释了状况。
“莱文帝子带来的巫妖……赫瓦西奥,这是那怪物尚是人类、古时代的名字,他对托雷斯皇室造成了威胁,还对皇都的人民施放了恐怖的魔法,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
米洛丽斯睁大了眼睛,然后急迫的询问:
“皇都人民……避难呢,有人引导他们去避难了吗?!”
阿尔弗雷德点了点头,内心欣慰皇女第一个疑问便是人民的安危。
他在皇女松了口气的时候,开口说着:
“但请您不要怨恨莱文帝子。这一切都是意外。殿下的心中不必存留太多的怨恨。这时陛下要臣下传达给您的话。”
“……明白了。”
看见皇女点了点头,阿尔弗雷德发出叹息。
“这个灾难对托雷斯皇室来说是一种致命性的打击。但米洛丽斯殿下您必须记住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您有着无比重要的使命在……这点臣下刚才已经明白了,明白了陛下为什么要以您为重的原因。您是对于托雷斯皇国,不对,是对于整个世界来说重要的人,米洛丽斯殿下。”
在骑士的护送下,身形高大的魔导师阿尔弗雷德带着皇女越过一道又一道的廊道柱体以及阶梯,阿尔弗雷德说着她必须知道的事情,详细地交代各种作为皇王——以前因为皇女太过于年幼,不考虑让她承当的重担。
当自己向她说这些的时候,聪明伶俐的米洛丽斯殿下恐怕知道皇王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吧。
阿尔弗雷德对于皇女的情感……相当于自己孙女的存在。而让年幼的她必须短短的时间内,去接受一直以来因为时机未到而被隐瞒着的事情也是万分心疼,曾经有几次想要停止说下去,不想将重担以如此的形式交到突遭变故的皇女手上。
然而,阿尔弗雷德清楚理解到自己不得不这么做,因为站在这里的他不是作为宠爱皇女的长辈,而是作为臣子的自己,必须狠下心来才能完成皇王的委托。
——话里头包括了她是圣少女,对拯救世界来说是不可缺的人物的事情。
——自出生就伴随着她的力量到底为何物。
——来自贤者的千年预言。
——皇国的机密。
——能信任的贵族,反之不能的人。
——圣斯西耶诺大陆的局势。
这些让人喘不过气来的事情,经由老魔导师的口在有限的时间内,恨不得将自己毕生的知识都传授给米洛丽斯似的,全部说了出来。
突然间,阿尔弗雷德猛然住口,发现深宫中所有的轮值者都消失了,连站在值班的骑士都不见踪影。连同左顾右盼的皇女也发现了异常,在这个过于安静的宫殿区域中,米洛丽斯的耳廓之中回响着只有五人的脚步声。
皇女依然没有主动发问,除了微微颤抖的手臂以外,她的表情镇定得让人看不出自己的不安。
从小就被教育要仔细聆听智者说话的她静静地听着传达的事项,因为里头含有十分重要的资讯,认真地牢记在自己年幼的脑海中。
其实,最外围的皇宫大道并未被围起来只是一个表面的假象。与皇宫内部无异,整个皇宫是由一层层的强力结界围绕起来的,假如是公主的卧房还有皇室成员时常活动的区域,结界的效果就更为强力。
虽然质量不及皇王使用的宝戒,但加起来的数量绝对不下一千道。就连有着屠龙者之称的那位般若,也不能对这些结界视若无睹,悄然出现地出现在皇宫里头。托雷斯皇国的结界力量就是如此的强力。
原本应该如此的。
“——据臣下所知,那些自托雷斯皇国成立以来,就维持下来的结界……像纸一样破掉了。因为是对方被邀入宫中的关系,从皇宫内部开始破坏的结界并没有想象中的力量,幸好那个怪物也受过伤了,所以臣下能更快地抵达您身边。”
阿尔弗雷德说着,严肃的表情中掺杂着为敌人能简单地突破结界而略显懊悔苦闷。
“这次的来者非同小可,剩下的结界阻拦不了它多久。”
在撤退到一半的时候,毛骨悚然的感觉忽然间传来。除了他们的脚步声以外,出现了仿佛来自深渊的嚎风,往他们逼近而来。
“公主请您快点,敌人就要追上来了。”
米洛丽斯咬紧了嘴唇,一只手提起裙摆以加快自己的脚步,跟上阿尔弗雷德原本就比常人还来得大的步伐。
阿尔弗雷德来到了目的区域,然后手碰触白净墙壁上的一块区域,由特定的方式输出魔力之后,由魔法发动的暗门被打开了。
“!!”
而宛如巨蛇滑行的声音在死寂的宫殿中回响着,并且越来越近。就在阿尔弗雷德迈步往着暗道大步而去的时候,不料,因为裙摆的关系而没被人们注意到她没穿鞋的米洛丽斯在这时候脚一滑,在湿滑的入口处阶梯摔了一跤。
“啊。”
而这时,米洛丽斯的惊慌神色才表露在脸庞上,紧张地为自己的失误道歉,口里发出稚嫩的嗓音。
“对、对不起……”
“不,是臣下愚钝,未能发现您没穿鞋,还请恕罪。”
“失礼了,殿下。”
身旁的骑士们见状,不顾繁琐的礼仪连忙抱起柔弱的公主,然后交到阿尔弗雷德的手上。
“阿尔弗雷德大人,请您带着米洛丽斯殿下逃跑,这里由我们来殿后,能争取多少时间就多少。”
骑士长说完,就带着原本就仅剩的两位部下,转身回头,跑到廊道外御敌。
“——尔等此时的英勇会在皇国永传。”
怀着敬意,阿尔弗雷德扯着沙哑的嗓子说完,随着骑士们让人心中不由得泛起敬意的身影消失在角落处,他重新关上的秘密通道。
轰隆隆。
这时候再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以及阶级之分了,阿尔弗雷德亦抱起公主的身子在暗道里狂奔起来,只为在恶魔之前到达那个房间。
突然,后头传来了一声又一声沉闷的声响,设置在廊道和暗门外的结界一个接一个破灭。
然后,随着三名骑士振奋杀敌的呐喊,心寒的惨叫之后是一阵阴沉的叹气声。
“作为皇室居然抛弃人民,宁愿躲在黑暗的地底下也不站出来守护他们,这些英勇之辈居然侍奉这个不堪的皇室,何等的悲哀。”
“——”
一直听着阿尔弗雷德传达的事物,被抱着的年幼皇女似乎也把那句话听下去了,脸色赫然苍白起来。
“皇女请盖上耳朵,不要听那巫妖那蛊惑人心的话语。”
托雷斯的老魔导师嘴里是这么说,但听到敌人的声音时,他自己的腿也软了一下,差点摔倒。但忠诚心使自己在倒下之前,还有必须完成的使命给予了莫大的勇气,再次发力向前冲去。
到了。
暗道尽头是一扇刻画着满是密密麻麻的咒文的木门。老魔导师口里默念咒语的同时,他的食指与中指并拢,没一刻不在木门上划动,激发层层的魔法重锁。而在打开门的一瞬间,阿尔弗雷德以充满慈爱的动作,把皇女缓缓放进去后紧紧闭上,阿尔弗雷德诚挚跪下为皇女祈祷,在门外做最后的臣子应做的事。
然后,他给予最后的谏言。
“米洛丽斯殿下,您是拥有上天赋予非凡之礼物(Extraordinary Gifts)的人。拥有的力量绝不是泛泛‘神通’能比拟的。”
“阿尔弗雷德爷爷,我……不明白为何你不肯和我一同避难。”
皇女她——自逃跑的期间,米洛丽斯第一次发出了她发自内心的疑问。
她怔怔地望向了想来是平时就有储备并且定时更换、十分充足的物资,而且北面灰色岩壁的中央,挂着狮子兽的铜像嘴中也有源源不绝地流出的泉水。而且就算考虑到男女有别好了,两人一向是情同父女——或说是爷孙女的两人,应该是不存在任何问题才对。
怀着想要有人陪伴的心情,米洛丽斯衷心期望老魔导师能答应自己。
她的手不禁想要碰触阻挡在两人之间的木门。
“不可以!殿下!”
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想法,阿尔弗雷德大喝一声,让对方停下来动作。
“……米洛丽斯殿下,请您原谅我想随先皇而去的心情吧。而且我认为殿下应该坚强了,作为皇王的后嗣不应如此软弱。这道理殿下是否明白。”
“我、我明白了。”
阿尔弗雷德这么说着,为了让皇女死心,语气严厉地补了一句,然后得到了她紧张的答复。
“殿下明白就好。”
阿尔曼默默的叹了口气。其实,他并没有告知要一人在外头让结界完全封闭,是自己留下的主要原因之一。而另一部分的原因则是,这个暗道恐怕再过不久就会被巫妖发现了,而这是一个与杀害自己效忠的皇王敌人,同归于尽的机会,再不济最少也要在死前毁掉这副身体的知识,不被邪恶所用。
假如侥幸的——考虑到巫妖对生者感知的能力,不被发现是几率低到让人失笑的程度的话,阿尔弗雷德则会选择对皇女假装自己已经离去,在无食无水的情况下,默默在门外守护皇女直至自己死亡的那一刻,也不会出去来避免有暴露此处的任何一个可能性。
“切记不可打开这个门,就算您以为是预言中的‘那位’到了,也不可以用您的力量打开门。这是保护您的结界,不符合资格的人是没有打开的希望的。心怀恶意的恶徒或者想利用您的庸俗之辈,他们声音就会诱惑公主开门。”
“感谢阿尔弗雷德爷爷的忠告,我会铭记于心。”
皇女小心不碰触到门上的魔法阵,在门后低垂着微微发红的眸子,然而举止稳重地对孜孜不倦地教导她各种知识的老魔导师道谢。
“就当我这个老人家唠叨了一点。还情记住在任何情况都不要感到绝望,米洛丽斯殿下。先王以及女神会保佑留着皇室血脉的您。”
老魔导师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才缓缓的接着说。
“不论遭遇了怎么样的苦难,请殿下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而假如殿下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已经不允许您作为皇家的血脉生存下去,殿下就跟着拯救您的那个人……”
为了填补让皇女孤身一人的深沉歉疚,阿尔弗雷德甚至忘了面临的危机,脸上浮现慈祥的神色,只顾着一次又一次嘱咐皇女每一件重要的事情,下意识说多了几句话的他没有发现身后的状况。
“要知道没什么比殿下您的生——唔呃!”
这样的结果招致了自己的灾难。
在听见阿尔弗雷德突然停止言语的皇女警觉地抬起双眸,注视着门扉。而在对方发出一声的闷哼之后,门后便是一片的死寂。米洛丽斯整个人紧张地盯着门扉,除了自己的呼吸以及泉水的流动声,米洛丽斯就再也听不见任何一丝声音的存在。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很久,久到米洛丽斯以为这就要持续到永远的时候,几分钟之后,门外传来了阿尔弗雷德的声音。
“……米洛丽斯殿下,您没事吗?”
“嗯。我没事。阿尔弗雷德爷爷呢?”
“……没事。”
米洛丽丝.伦蒂.伊格亚应了一声,即使门外的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听声音就能很简单的知道皇女因为阿尔弗雷德还活着的事实而心情放松了不少。
“皇女殿下,状况有变。”
“……您说。”
“请让开门让臣下进来。怪物正与托雷斯的骑士们战斗,妳那里有个隐秘的地下通道,臣下这就和您一起逃离这里吧。”
自己似乎是下意识对那个熟悉的声音里头的内容照办了,就在她的手快碰触门扉,然后上头的魔法阵就要因她的“星芒”神通而立即消失的时候。
——她的左手像是受到什么轻轻一按,手指仅仅离门有数公分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多亏如此,米洛丽斯回过神来。年幼的皇女伸出右手将另一只手拉了回来,轻轻地置放在小腹上,注意说话时不要透露出自己的恐惧,轻声说道:
“阿尔弗雷德爷爷,门上的魔法阵是您设置的,请您自己重新打开法阵吧。”
“……”
现场弥漫着一阵的沉默。
下一瞬间。
深地下的门扉与某种巨大物体发生了碰撞一般,发出刺耳的声响,不单是整个木门微微曲起,一部分的木板断裂飞出一些木屑而已,就连魔法阵就即将要破损似的闪烁着剧烈的光芒。猛烈的声响与怨灵鬼魅的尖叫不断在地底回荡,强烈震荡自己所在的地下室间。
面临非人的恐吓,米洛丽斯并未退后半步,因为她认为这么做会是违背老魔导师的期望,是软弱的行为。
即使再感到不安,她强忍着那样的情绪,紧张地凝视着将自己与死亡阻隔开来的单薄门扉。
而无论如何使出什么手段,门一日日地看起来更加的脆弱了,米洛丽斯发现了一点,那就是对方似乎都无法真正地破坏木门,闯进来,而暂时安心下来。不过,她并没有放松警惕,因为在那一天之后,巫妖会时不时出现在门后。
“被人民诅咒的皇族,活该如此——”
“殿下,我们来救您了,请打开门吧——”
“妳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我们就要死去——”
“皇都的悲剧全都是因为妳而发生的,妳不该活下来——”
伪装成自己亲近的人声音或是哀求或是诅咒自己、派出的魔物冲击门扉时发出压迫人类神智的吼叫、对那天她无力举动的无情谴责,每一种攻击方式的目的就是想要引导她放弃希望,主动解除魔法阵。
米洛丽斯听取了老魔导师的当时话语,不去回应,不去听,而是放弃自己的动摇以及迟疑,全副身心都用来无视门外所发生的一切。这是唯一能不封闭自己的心灵活下去的办法。
彻底改变了米洛丽斯的命运的一天。
她永远无法忘记。
没有精致而营养的餐食,没有百花芳香的庭院,成长也失去亲人师长的陪伴与教导。但即使被巨变改变了过去安详的皇族生活,在连窗户都不没有的简陋室间里生活,皇女决定坦然地承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皇女那份美丽依然存在。
没有人陪伴,她依靠耐久的食物撑了下来。因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获救,她只能节约地一点一点地拔开放置在里头的干粮来吃,渴了就饮用洁净的地下水。
即使外头的巫妖依然虎视眈眈,食物每天都在减少,这些危机近在眼前,然而这些仿佛不是她放弃希望的原因,双目依然保留着想要生存下去的光辉,这很大一部分是老魔导师最后那爷爷般话痨,这样的嘱咐在黑暗中犹如冬天的一块小小的暖石,无时无刻都在保护着她的心灵。
(我是米洛丽斯.伦蒂.伊格亚。身为托雷斯皇国的皇女……要坚持下去。)
不断的重复强调自己的身份,米洛丽斯将幼小无力的自己赶进内心的御花园里面,以自己的出身作为抵挡巫妖的话语、最强大的那面盾牌。
不断重复告诉自己这件事,慢慢的,身体不再颤抖了。
“——”
即使如此。
想要对抗暗无天日的寂寞,这些并不足够。为了让自己保持正常的心智,不让感情流逝,当她每次觉得维持自己活下去的那份温暖的感情快要从体内流失的时候,神圣的少女就会轻轻地张开口,做着口述般为自己歌唱起来,追寻幸福的过往。
她仰望厚重的石板,看着头顶上被投影到这个连书都没有的地下室来的星空景观。黑暗中的少女难熬寂寞的时刻,她会开口咏唱曾经在宴会中听过的记忆中的旋律。
那是在托雷斯皇国里十分流行的近代歌词……或说,整个圣斯西耶诺大陆没有一位孩子不懂的歌吧。
这世界有太多葬身于魔物以及鬼怪之口的人。
而人类当中出现了一位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拯救人民于苦难的年少女性在完成了伟业之后,赢得无数的赞赏与盛大的荣耀。
在两年来时不时就会在门的后面徘徊的、巨大的暗黑力量。米洛丽斯希望她的名字能够保护自己的心灵,寄托她的英名能够让自己不受其侵扰。
“……其名为,般若。”
米洛丽斯仰起头,轻轻哼着以前来到宫中歌舞表演的音乐家,那赞颂现任的屠龙者强大的曲子最后一段。
她以为明日到来依然会是孤身一人,习惯性的忽视巫妖的蛊惑——所有外界的动静的时候,今日却似乎有所不同。
米洛丽斯发现,保护与囚禁自己的那扇门发生了变化。
随着“嘎啦”的一声轻响。
突然间,少女的耳朵听到被封闭的门扉发出了细微的声响,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而愣住了。
就在这一切不知道会持续到何时的时候,她得到了来自他国的营救。
而走入里头的不是自己一直来感到恐惧的恐怖黑影,而是这三年借着廊道的火把照耀,米洛丽斯的双眸从中映现了双眼犹如最高级的翡翠,一道绿色的少女身影。
很快的意识到自己获救以后,紧绷的神经便松弛下来。
在失去意识之前,这位皇女明白了一件事情。
今日,自己将踏出地下室,未知生活在等待着她,随着迎接外界空气的这一日,为自己的生命拉开了新的序幕。
这是她持续了足足三年零六个月的十一岁梦境。
然而,踏入十四岁年龄的今日,自己就要从这个漫长只有自己的梦境里醒来。
无论愿不愿意,从今日起她都要面对门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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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您是珈西亚的屠龙者与英雄,般若阁下?”
自从营救了皇女之后,人们的议论纷纷就从未停止过,就连下令过不要打扰到皇女休息而噤声,亦无法阻止自己好奇心的人们低声议论纷纷,外头的声音依然隐隐约约地传进临时的帐篷。
“啊,嗯,虽然自我介绍晚了,但是我没错。”
同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里的般若面对说话的时候,语调几乎毫无抑扬顿挫,却有一种奇妙的让人镇静下来的皇女点头应道。
而般若她的身旁是骑士团中屈指可数的女性——希瓦。当时的希瓦主张说如果把仪容不整的皇女摆在所有人面前也太可怜了,所以在召集剩下的人马之后,般若便采取她的建议,先把昏厥的皇女护送到在皇城外的城郊临时设立的帐篷内。
她们来到皇都的郊外扎营的原因是在于,即使有【圣洁净化】的保护,不过呆在一旦魔法失效,就会般若以外的全员丧命的地方还是会让人们人心惶惶。与其如此,般若就决定暂时撤出了皇城之外,如果有必要的话,等天一亮再此进城。
而此时,名为米洛丽斯的皇女亭亭玉立地站在帐篷里,向营救自己的人,微微拎起了裙子的两侧,行了屈膝礼。
然后,她自我介绍。
“我是米洛丽斯.伦蒂.伊格亚。您伸出的援手让我和托雷斯的国民不胜感激。同时,请向珈西亚的国王陛下,以及参与这次行动的各国骑士团传达我与国民的谢意。”
方才,她身上那件看得出昔日华丽,却是不合身的衣裳已经被替换,而她苏醒之后,由这边提供水桶与抹布,经过用简单的梳洗,她那端丽的容貌终于恢复成一层不染的样子,换上了希瓦好不容易找来——虽然不及皇族量身定做的服装,但也属于十分端庄的一件素色的贵族衣物。
为了避免尴尬的事态发生,般若才会派来希瓦这一名女骑士来照顾米洛丽斯,直至对方苏醒为止。而等皇女一切准备就绪了以后,她才按照程序,作为骑士团最高的指挥人,在皇女的允准下进入帐篷里正式的被接见,介绍本身与准确的说明援助米格兰斯皇都的来意,并且顺便关怀对方的状况。
由于长期生活在地底下,少了阳光的照射以及吃着单一的食物,而缺乏某种营养导致身子有些虚弱,但在珈西亚骑士中有懂得这方面的医疗知识的人,判断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就能过上恢复往日的健康。
“这是我们应该的做的,皇女不必放在心上。”
悄悄观察这位的状态,般若边在心里觉得米洛丽斯的身体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而放下心来,边将右手放在心口上,行了一个礼回应了她的谢意。
而在经过这段对话之后,这位皇女方才还犹如被墨水沾染、有点失焦的双眼终于恢复了一点光彩。十四岁的皇女意图通过对话来掩饰自己的疲惫,不失礼节的向她们对话。原本就已经白皙的肌肤因为长期处于黑暗的环境种显得苍白,营养不足的关系,身子与锁骨比同样年龄的孩子来得娇小而单薄。
她的眼神深处的感情时刻都在变化着,但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这样的表情起来,为了某种原因不让他人发现。
回想起,三年前的灾难要是真是存活到了如今,从以前开始就一个人忍受着孤独。
当米洛丽斯询问起日期的时候,得到的答复是她意想不到的答案。
“已经……有三年了吗?”
米洛丽斯微微睁大了眼睛,不但原本流畅的对话停了下来,身子微微一晃眼看就要摔倒。但希瓦眼明手快地扶助了她,让她坐下来休息。
见状,希瓦连忙关心。
“您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这三年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刚开口,希瓦就痛骂是笨蛋的自己。居然提到这种让人回想起那样不安的事。
“没事的。刚刚……只是我陷入沉思罢了。”
用了一些时间回过神来,米洛丽斯轻轻笑着摇头。
“‘克服恐惧,学会笑着面对’这是我父皇的教诲,还有阿尔弗雷德爷——一位家臣的信条。我因时常铭记于心,总算平安地度过了那段日子。多谢骑士小姐的担心。”
没事的——她微笑着这么说。
那是天真无邪的笑容,让人一事忘了她那高高在上的皇女身份,就如同一位普通少女为了不让人去担心自而露出委婉的一笑。
此刻,弱不禁风的少女身上绽放肉眼不可见的一道坚强而耀目的光芒。
“绝对是天使啊,不对,因为是皇女殿下所以也差不多吗?般若大人,我面前有一位天使啊,好想要抱过去然后让殿下在我的怀抱里撒娇,喊我‘希瓦姐姐~~~’好的,就这么决定了——”
“喂,妳什么都没决定好吗。”
因为身旁的副团长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般若只能在她做出蠢事之前拉着她的后领。
“给我冷静点。”
将她拉离米洛丽斯之后,般若听到因抱不成人,而沮丧的希瓦垂头丧气地嘀咕着,向她解释。
“这、这不能怪我啊,团长大人。米洛丽斯殿下以前就被人称为完人,在年纪尚小的时候,人们就为皇女殿下完美的皇室风范与品性赞不绝口了。名声远扬到了全大陆的程度,让人情不自禁地去想帮助她啦。”
“……那也不准妳去乱碰人家,冷静下来了没?”
“哦,团长大人,我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
得到了副团长的答应,般若也松开手。希瓦也很快恢复成可靠的骑士站在一旁,虽然看她的眼色还有着搂着皇女不放的危险,但在这样的距离下,对方不管想做什么,般若都是来得及阻止的。
而般若注视着眼前不同于许多趾高气扬的王公贵族,端庄大方的少女正在沉思些着什么。
而内容还主要是过去的时间委实太长了吧,所以错过了什么神色才会显得忧郁。而眉头深蹙下的亮洁的蓝色双眼,还有托雷斯皇族特有的天蓝发色,无一不证明了眼前的人是如假包换的托雷斯皇国的继承者。
但是,就算是完人,单凭少女单薄的骨架,小小年纪能独自扛起这些事物吗?
当般若眼眸深处的光芒不断地闪动着,思考着对方所面临的处境自己到底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时,帐篷外传来了托雷斯人员中的一位中年人的嗓音。
“般若大人,在下想要向刚刚搜救出来的人确认身份,因为在这么做前,要断定她是幸存的皇室血脉也未免操之过急……请容在下向那里头的人说几句话。”
这句话米洛丽斯也让听到了,般若用眼神向她请示之后,得到了对方的点头答应。
希瓦伸手揪起帐篷的布幕,然后让般若率先俯身出去,自己才随后跟上。
般若抬起头,看到站在入口处探头探脑的托雷斯人,盯着他就多问了一句。
“你说要确认那位的身份?”
“是、是的,不会占用那位太长的时间的。”
在她的凝视下,中年人显得忐忑不安,形迹有些可疑的避开目光。
对方的说辞无疑是在怀疑那个人的身份。般若认为虽然说在这件事上再谨慎也不为过,但从对那人脸色来看,恐怕中年人的话也不过是口是心非罢了。
能够无视带来死亡的魔法雾霾,活到至今、不用魔法也能在维持着健康的生命迹象脱离魔法雾霾,来到临时营地为止的【星芒之力】就证明了她的身份,而一头的蓝发与身上的气质更是毋庸置疑的的铁证。
恐怕是他想要向米洛丽斯传达一些事情吧,确实是需要回避的状况,般若也一言不发地出了帐篷,留下了自从救到皇女之后,就眉头深锁不曾舒展开来的托雷斯中年人在里头。
“进去吧,米洛……那位已经答应了。”
接着,般若一个侧身。
“我就在这里等着。你进去吧。”
“感谢您的谅解。”
在她让开入口之后,发现她没有要一同待在在帐篷内的意思,中年人明显松了口气,然后向她一鞠躬,钻进里头。
为了保护米洛丽斯的安全,般若和希瓦作为护卫必须待在她的附近,而般若能看到这附近的托雷斯皇国相关人士。他们明明寻回了自家的皇室血脉,脸上却不见得任何的喜悦,不知是否是夜晚的关系他们的脸色看起来略显阴沉,窃窃私语着。
就连希瓦也对他们的反应不明所以的样子,歪着头。
正在她准备去打探一些情报的时候,中年人就出了帐篷。
“好了?”
抱着双臂站着的般若对走出来的人一眼瞥去。
“是,是的。那位就是米洛丽斯殿下本人没错了。还有,般若大人。我们要把这个事态呈报上去,请恕我们先行告退。”
原本这些文职人员就不属于征讨团的一部分,所以要为了避免意外而失去他们刚刚入宫收集到的重要本国文件,会申请离团也是没办法的事,般若还真根本没有理由去阻止对方离去。只是,在自行申请离队的的话,之后不管事态如何发展,途中遭遇什么危险就再也没有抱怨的资格。
在她点了点头之后,中年人倒退了半步躬身,然后其他托雷斯人一语不发地急步而去。
之后,有珈西亚骑士过来,向她询问是否要放行那一行人。
般若低头把手指放在嘴边思索了一会儿之后,抬起头答道:
“我允准了。”
得到同意后,骑士背过去,朝远除的人们挥了挥手。听见马蹄声离开的声音之后,待在她身旁的希瓦依旧往那个方向望去,没有别开视线。
她自言自语般地细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作为托雷斯人的他们,留下了米洛丽斯殿下一个人在这里……这种做法真的让人感觉很不好。”
“……”
希瓦有着不知不觉就将想法说出来的坏毛病,但这时般若没去提醒她,而是怔怔地看向身后的帐篷。
连她们这些旁观者都这么堵心了,当事人又是怎么样的感觉?
想到这里,般若保持着沉默,默默守在宁静的帐篷前不说话。
在这样的压抑气氛中,一阵的脚步声向自己前来。
只见刚刚召集回来的各国骑士团在商议一会之后,般若发现他们派出了六位骑士作为代表朝着自己前来。
“般若大人,我们西路维公国的骑士小队毛遂自荐,想要负责把营救了米洛丽斯殿下的这件消息通报给圣斯西耶诺大陆的各国。请用魔法让我们离开这里吧,这种地方我们实在一秒都不肯多呆了。”
“什么?”
还未过一天的时间,就有骑士就要求返回国家,这件事简直是前所未闻。
而做出会扰乱军心的事情来,他们之所以还会脸不红气不喘,主要是这些人知道这当时为了鼓舞人民——许多有外交上的理由,很多国家嘴上虽说皇女本人必定活着,但谁的心中都并不是想通告上的那般如此确信。
而现在的状况是,没想到征讨团会真的会找到了皇女殿下,此时的原定计划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偏差。对于有可能改变周遭局势的事情,为了避免征讨团全员遭遇不测,陷入被全灭的命运。这样都话,各国就会沦落到让托雷斯皇国一方来制定内容,单方面颁布消息的事态。而西路维公国的一个骑士小队会要求把情报带回各国去,一起颁发联合声明的要求也合情合理。
般若注视着那些人,思考下去。
而为什么其他四个国家的骑士团长会答应由西路维公国来负责,这里恐怕有个卖人情的意味存在。托雷斯的骑士团本来就在自身国家的境内,而布伦伯克还有库哈斯邦国离皇都虽然有点距离,但比起西路维以及不在场的安朵王国,真要使用魔法离去的话,自然会选择能让消息传递到更远的人选。
计划改变了。保护幸存下来的正统皇室血脉就变得无比重要。就算要讨伐巫妖,也要在确保皇女的安全之后才能进行。而这项情报的传递也同样如此。
这就是出现了申请离队的骑士的原因。
而般若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
“不行。”
她用力吐了口气。
预感待会儿将会出现争吵的局面,为了不让这些无谓的争执影响到帐篷里面的人,般若做了一个“跟来”的手势,让听到她这么说之后,眉头一皱的西路维公国的骑士们跟着自己走上前了几十步。
在判断声音不会轻易传到米洛丽斯那里之后,般若断然拒绝他们的提议。
“我无法这么做。”
“?”
“想要自行离开请自便,但用我的【瞬移动】魔法不行。”
听到这句话,不只是那六人,旁边听到的骑士们都因此引发了细微的骚动,就连这方的珈西亚王国的骑士也是。
而只有在场的王国的高阶骑士长们无动于衷。
他们为了准备应付任何可能发生的事态,虽然手中没有握着武器,但也全身紧绷准备战斗一样——这是一种对周围的人们的提醒。
“如果不想继续参与征讨团的行动。你们只能靠自己的力量返回自己的国家了。没异意吧,西路维公国的各位。”
“恕我打断谈话——您是说,要我们骑乘马匹返回吗?”
西路维公国的骑士无视在她旁边发出恐吓般目光的希瓦,不满地对般若如此确认。
而她点头。
“大致上就是这样。而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城镇最起码要有五千名守卫的规模才能保护米洛丽斯……殿下的性命安全。因为托雷斯皇国的人突然离去,少了大半,所以由我们先确认殿下的安危,再执行讨伐巫妖的任务是理所当然的吧?当然,如果你想要有珈西亚这边的人同行的话,我们也会派出人手。”
“但是——”
“别忘了,我们必须在遭遇敌人的情形下,战斗、保护托雷斯的皇女殿下回到最近的皇国城镇……然后再迁灭前来此地敌人。我要节省魔力,所以无法照顾到你们的要求。”
感觉头快痛了起来,般若尽可能进行沟通,但没有显露自己会退让的可能。
即使不出意外,西路维公国的骑士马不停蹄也要需要四个月以上的时间才能回到国家,如果要把要以队来行动的话,把消息传到各国的手里只会花上更多的时间。
果然,面对这样的结果,眼前的西路维公国的骑士们不会对她简单地回答“明白了”。
听到她这句话的瞬间,骑士们露出无法接受的神情,开始激烈地抗议。
“——这个我们达成的协议不同!请立刻送我们回去。”
“我还有事要忙。接下来的事由我的部下来处理。”
再也不去理会他们的抗议,般若转过身去,看向期间一直用眼色威吓对面的副团长说道:
“有劳妳了,希瓦。”
“是!团长大人,请交给我吧!”
似乎有架可以吵让希瓦露出兴奋的神色,赶紧踏前一步阻挡那些想要阻挡般若返回帐篷前的人们,对他们微微一笑。那个笑容就好像“不踏过我的尸体,就别想前进”一样。
“什么?!般若大人,您这么做是——”
般若走回去的时候,不禁在内心叹了口气,想着果然发展到大吵大闹的局面了。
她站立在远处,观察着希瓦找了几个珈西亚的骑士长一起来对抗那些抗议的人们的景观。
之所以自己立刻交给下面的人来跟进,以背台词一般的平坦语气的般若说出无法改变的事实之后,会不愿多谈,是带珈西亚骑士团来一起行动的目的之一,就是让身为高级骑士的副团长,还有骑士长他们,观察这些未来军官是否能处理突发状况也是军事的一环。
本国的骑士中甚至有人不搞不清楚状况,就帮着对方说话。
但在希瓦白了他们一眼之后,就变成唯唯诺诺起来,干脆地闭上嘴巴了。虽然如此,这还是掩饰不了王国这边的骑士也有人动摇了。
身子往帐篷的支柱微微靠去,般若交叉着双手,将所有珈西亚骑士如何应对这个状况的方法都默默地看着眼底。毕竟,般若还有另外被亚尔维斯拜托一件事情要完成——
简单来说,那就是挑选出珈西亚未来的高级军官的一个环节。
也可说是她作为嘉宾在朋友的公司帮忙训练新人的活动。
毕竟,许多管理阶级的人们在激烈的唇枪舌战下导出了一个结论。
作为公司新血的新人除了热忱就很少有派得上用场的地方。在这个时候不但反抗心旺盛,在见识了残酷现实以后,想要改变公司的理想也随之破灭。
就连般若自己,在她踏入社会的瞬间,前辈就像要找替死鬼一样让社会新鲜人尝尝他们经历过的痛苦,马不停蹄地鞭策原本有着纯真心灵的后辈。过不了多久,遭受现实的洗礼的自己也变得成熟务实起来。
要说为什么,要将毫无经验的人力尽可能快速投入运用只能透过实践而不是千篇一律的伦理与家家酒式的训练。在很大程度决定国家的兴亡成败,相关的军队领域里,挑选军官的素质在要求上只会更为严格。
嗯嗯,为了避免派不上用场的新人搞个大规模离职添人麻烦,受训是很重要的。
但对于被硬塞过来的人们素质参差不齐这点,般若却不会责怪国王友人的原因则在于——
很多事情之所以发生,当时被光芒强制性地带走、十年不现身的自己也有一部分的责任吧。
想到这里,般若原本还在暗中审查每一名珈西亚骑士的认真脸庞,掺杂了一丝的无奈。
除了少许的个例,没有愚蠢的贵族能够让自己长久地身置高位,吃了亏还不会学乖的上位者当中非常稀少,而惹火般若的不过是过于嚣张,得寸进尺的货色才会遭殃。而这些贵族出身的骑士没道理不懂,他们这么做都要一个明确的目的存在。
在有被她一点物资上的支援也不提供给自己就被踢出征讨团的风险下,他们依然选择激怒她的话,应该是扮演急先锋的角色吧。等到真的招致的她怒火,后面抱持着观望态度的人们才会出来救人,充当和事佬。
般若默默扫视周围,做出提醒自己不要犯糊涂,做出错误的判断。
“协议已经说明了,般若大人有义务将我等送回国内,难不成珈西亚王国想要反悔?”
而此时,西路维骑士们过于强硬的态度引起了珈西亚骑士的怒火。
“那是指征讨团整体,以讨伐完成之后为准的协议!你们这些年轻贵族是因国家的荣誉而来到这里。身旁的家臣也许会迁就你们,但我们不会。假如管不好自家事,就别怪我们无情!”
“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事实!”
亚尔维斯直接指派给般若的骑士们是被告知了假消息,一开始就怀着般若身体状况相当糟糕的预想,应该带着觉悟来到此地的。他们对这群已经被告知同样的状况,却有所怀疑还发难的人感到气愤不已。
“不想出力的寄生虫住嘴吧。真心想拿剑柄往你们的头敲下去,好能安静下来啊。”
对于其他国家骑士无厘头的抱怨,忍耐了许久的一位珈西亚骑士长忍不住发火,瞪向那人。
“我们都是知道这是九死一生的任务才来到这里的,既然贪生怕死又为何参与这个任务。现在连以自己的力量回国都做不到吗?”
“——居然羞辱我!”
被人指着鼻子说是寄生虫,别说高尚的骑士,换作任何一个有尊严的人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到目前为止最过分的一句话使到空气凝固。那些男人的神色微微僵硬,随即显然受不了这样的讽刺而面目狰狞地怒吼。
而争吵的对象逐渐扩大,连其他队的西路维骑士们也被掺了进来,而就以这点来说,珈西亚这方也是一样的。
般若眼看着加入争执的人越来越多,开始聚集起来的人们,也不发一语。
“……”
无论如何,征讨团成员之间的冲突还是要避免的。在那两个人事情发展到需要决斗来解决的地步之前,希还是决定伸手拉了那位拉脾气暴躁的骑士长,让他后退点的同时,她向西路维公国的骑士怒目而视。
“我才不管你们在自己国家的后台多硬多大多壮观咧。但怎么也轮不到你们在珈西亚王国所主导的讨伐行动中指指点点,这么浅白的道理也不懂?要知道我们可不是来露营的啊,真是服了你们。”
少女的话语气势凌人,但说的又未尝不对。
不过,当说正确的东西对现有的事态于事无补,反而会加剧矛盾的话呢?般若留意地观察着过程。
“——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从巡逻中回来的裘吉及时出现,然后不用般若来吩咐就已经在主持大局,适时阻止冲突升级。
不过。
(明明属下都忙得热火朝天了,作为上司的自己却旁观即可,我总觉得自己已经染上了官场的恶习啊。)
虽然般若对他们感到抱歉,但是——
这件事还轮不到自己插手的时候。
也不是般若想倚老卖老,但世界上实在有太多事情可以挫掉人的锐气。而克服挑战,经历磨练,个体才能变得强壮。
总体上,看来亚尔维斯把底下的骑士教育得不错吧,回去就这样报告好了。
别光让无端端当上骑士团长的她独享绝望,各位就好好享受这人生中的晴天霹雳吧。
虽然有些同情自己底下的骑士们,但般若更加在意的是另一样事情。
时间再回溯到几十分钟以前——
当托雷斯的皇女,米洛丽斯的手碰触到她的霎那,所有的魔法都差点解除了。
而米洛丽斯作为神通者,她的神通能力名称是——
“星之辰芒”。
所以也叫做星芒之圣少女。即使是再强大的攻击魔法,一旦碰触或者接触到她,魔法便会受到星辰光芒的神通影响,星子将会奉献光芒给守护她的诸多神明,以示警惕,然后祂们不会容许魔力的存在伤害少女,任何的魔法之力便会熄灭。
幸运或不幸也好,只有她能够从巫妖的袭击下活下来,多少也是因为这个神通力。
这也导致,当她握住般若的手的时候,顷刻间般若身上各种常驻魔法都被消除,连最为重要的【拟形】也差一点解除——抿着嘴巴,回想起这件事的般若依然心有余悸。
就这时,争吵声将她的意识带回到了现况来。
对方不管珈西亚骑士怎么说,都不肯妥协。不过,他们想回去就回去吧,回到原本的国家,回到家族里,以无法完成任务的怯弱之辈身份回去的愿望,自己又是为什么要去阻止他呢。
考虑到她平常展现的个性,无论如何都不出手反而会让人觉得更奇怪。
既然如此,是时候让纷争告一段落了。
“般若大人?”
“团长大人。”
在被拍了拍肩膀之后,两位骑士发现走来的般若已经来到自己的身后,开口叫了他们一声,听到呼唤的其他骑士,以及裘吉和希瓦也因此让开道路,让她通过。
“啊哈,算了,我也不想浪费时间。”
“咦?”
“等等,般若大人?妳是要……?!!”
从刚才开始就任由人们去争吵,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的般若接下来有了举动。珈西亚的骑士们以为她即使要勉强自己达成西路维骑士的要求,进而投来担心的目光。
“啊啊,别担心。我只是要如他们所愿而已。”
对这些可爱的属下回予他们一个安心的微笑,般若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走到大吵大闹的他们面前,确认地问一句。
“你们六个人要离开是吧?目的是西路维公国境内的任何一处都可以吧?”
“额,嗯,是的。希望能用魔法来帮忙我们节约不必要的时间……”
不懂当般若露出这样的笑容是她真正生气的时候,西路维的骑士们愣愣点头。
“那就站好了。”
获得了回应以后,般若不等对方说完,往后倒退了几步。在自己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她抬起两只手臂来。
嘣。
偌大的魔法阵在西路维骑士的脚底下出现,然而这一次与出发的时候不同,人们轻易地发现原先完美的几何图形,在如今看来有些粗糙。只见,施法者还花费了比出发时还来得长的时间,几乎是多上几十倍的时间来启动地面上的【瞬移动】魔法阵式。不但如此,这个魔法阵存在着一个明显的问题。
那就是魔法阵出现了之前没有的巨大噪音。在人们以为无规律地响起的用锯子切割石头一般的刺耳声响要过去的时候,都会以更加响亮的形式再次出现,到了最后,那些一惊一乍的西路维骑士觉得存在的危险过于巨大,张开嘴巴——
“啊。”
般若看准他们要放弃的脸色,在这时若无其事地说着。
“我本人建议你们别乱动哦,最好就连嘴巴也不要张开。因为魔法已经构筑完成,现在放弃也来不及了,但如果想要因此被【瞬移动】的魔法弄得脑袋搬家的话,我倒是不阻止。”
“!!”
这番言辞让六个男人的脸色瞬间变白,然后每一个人都维持着自己的姿势,一动也敢不动。
当然,般若的这番说辞是骗人的。她只是在每次眼前这些骑士露出一丝怀疑的时候,她都催动魔法阵剧烈动摇的声音,装模做样地吓唬他们。而在魔法连续发出类似失败的声响了几次之后,旁观的人们开始躁动不安了,他们望着彼此,却因为看到般若没有停手的迹象,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真的命丧黄泉,而悄悄地往后退去。
看到原本应该支援自己的人退缩,处于法阵中央的六个西路维骑士睁圆眼睛,但就算急得满头大汗,却不敢牵动多一块肌肉。
“【瞬移动】”
眼看他们即将累得不支倒地的时候,般若也适时地完成魔法。
而随着那些人被魔法黑洞笼罩,身体残影之后,他们宛如不曾存在般,彻底从原地消失。
“下一组呢?”
在异常安静的现场中,般若依然保持着她的笑容。
“想要回去的人,排队。我会负责传送你们回国。只是多花一点时间罢了。不用跟我客气。”
一点时间?不用客气?
对于般若口是心非的话语,有些人的眼角跳了跳。
但所有人都咬紧牙关,不让心里话脱口而出。他们挺直背脊,深怕自己被看中来被施予状况不稳定的魔法。
看见没有人有说话的意愿,纷争也终于告一段落,觉得耳朵清静下来的般若转过身,用眼神表示她有话想说而让珈西亚骑士们跟着自己。
在离其他国家的骑士团的活动范围有一些距离之后,除了被派去守在米洛丽斯的帐篷前的值班骑士,剩下的珈西亚骑士都到齐了,包括两位副团长以及骑士长们。
而骑士们列队的速度非常迅速,般若站在他们面前,参考自己印象中,电影里军官给予无法完成任务的士兵们的训话风格。
“各位,你们认为自己处理有把刚刚的状况处理好吗?”
般若摆出严肃的脸孔,交叉着手臂扫视这里的每一位骑士。
意识到她追究自己无法正确处理好事态的责任,大多数人都默默地吞咽了嘴中的唾沫,精神紧绷地听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惶恐情绪漫上每个珈西亚骑士的心头。而作为训话的那一方,即使感觉讨厌,但般若没有中途停止的打算。她定睛凝视着人们的脸孔。
“首先,刚才毫无作为的人,虽然不至于取消的他升级资格,但会笨到去帮其他骑士团说话的人这几年想来是没有升级的可能了。”
无视一部分人铁青的脸色,般若把该说的话说清楚。
“再说一次,每一件事都是对于一场试验,对于你们是否符合骑士之名誉的试验。”
她是被国王拜托才接手挑选合格军官的任务,换作了任何一名资深骑士,他们的眼光只会更加的犀利,更加的严格。珈西亚王国军中的赏罚制度明确,有了这样的资历,只要能活着回去,这个征讨团的每一人就会获得巨大的赏赐以及报酬,不但如此,他们往后还有扶摇直上的待遇。
所以,般若没有随意放水、让不合格者也轻易过关的想法。高位者必须为可能造成任务失败的行为负责,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要是自己让不具有资格的人成为上官,让在他底下工作的人受苦的话,反而会是般若自己的过失。
既然被托付了培养骑士心性的任务,自己就不会无所作为,算作对朋友的一点补偿。
“即使会有生命危险的状况,需要对付巫妖的我必须保留力量,也不会无时无刻都保护你们。说到底,这就是一名骑士应走的道路才对。对于我的回归,期待着我的力量可以保护自己,依赖他人的弱者不配当一名骑士。”
提醒这场行动所潜在的巨大危险,般若对人们再一次暗示这不是为自己的家族图谋利益的时候。
骑士们缄默了,而有人不甘地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
“你们是骑士,手中拿着的是抛洒热血,即使牺牲也要无所畏惧的守护之王剑,不是等着被人保护的弱者。这不用我说。”
般若打断他。
“毕竟听我听到的消息说,很多大贵族父母争破了头,就是为了让你们参加这次的任务,这里淘汰完毕了,我就可以筛选下一个骑士了呢。时间宝贵,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她的话没有针对任何一人。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让他们去检讨自己的行为,而嬉皮笑脸显然无法帮助自己来达到这个效果,因此话语难免严厉起来,甚至会惹上一部分人的怨恨。
即使如此,般若绝不会马虎对待交到自己手上的事务。
“如果想退出的话,随时可以找希瓦或者裘吉,要不然你们的队长说一声也可以,就可以回去了。”
现在还是征讨巫妖的期间,般若也不打算用太多的时间来训话之后,在她表示可以回到各自的岗位时,珈西亚骑士举止有些僵硬地敬礼。
“里里外外都有人在闹,真是受过了。”
“失敬了。让您看到了我们能力不足的地方,我必须向您道歉。”
正当骑士们正欲散开的时候,般若和一脸歉意的裘吉说着话的时候,每个人的耳朵忽然间听到一阵响亮的咕噜声响,然后齐齐转头往声音的源头望去。
站在般若身旁,即使是不拘小节的希瓦也不禁脸红起来,她抚摸着肚皮,不好意思地笑着。
“嘿嘿,刚刚吵架吵得太欢了,肚子饿了。”
“……”
闻言,珈西亚的骑士们一脸的想笑,却碍于黑下脸来的般若而死死抑制着自己嘴角上扬。
看到他们的表情,原本期待这些人能反思自己的错误的般若觉得自己的训话成果泡汤了,裘吉则气得浑身发抖。
“唉,准备吃饭吧。”
般若叹了口气,觉得这时候也是用餐的时段了。她也没去呵责希瓦。般若随便的摆摆手,下令让骑士们在平地上挖灶安锅,然后将简易的蔬菜放下去烹煮,做成汤料,主食则是夹着几块肉干的面包。
值得一提的是,当有着烹饪爱好的般若也想加入厨师的阵营时,其他人都抢着去做了,让她不禁有些懊恼,觉得那些人是在报复自己。
而食物准备好之后,在没有她开口的情况下,谁也没动眼前的食物。
坐在地上的骑士们投以自己大量视线的注目礼下,般若缓缓坐了下来,抬起手咳了一声。
“咳,开饭吧。”
其他骑士团也加入用餐的行列了,而已经被这方判定为冤家的西路维公国的骑士们用魔法道具来烹饪食物,餐点也比这方更为豪华,从他们耀武扬威般地怀抱着优越感,让这方不爽起来。而希瓦之所以说“不是来露营的”看来也是基于西路维公国骑士的作风吧,并非信口胡诌而来的。
对于还自己被训话的那些人,珈西亚骑士们咬牙切齿,时不时地瞪向他们。
见状,静静地吃完自己一份食物的般若,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她抬起头问道:
“还有剩下的食材吗?”
“啊,还有剩下一些大白菜……因为原本就是留作当天出发吃的食材,过不久就会坏了,所以等下属下会拿去丢。”
“是吗?”
将视线放在那些仿佛打了一场胜仗,神气十足的西路维骑士身上,般若舔了舔沾到肉干屑的拇指,默默地站了起来。
“般若大人,请让我来——”
看见她走进食材以及放置锅具的地方时,立马就有骑士起身,但般若做了一个手势,摇头让他们专心吃饭。
在周围充满疑惑的目光下,她开始用水魔法开始简单地洗刷锅子,开始烹饪,处理食材的步骤。
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向对面那种无聊的优越感进行反击,另一方面则是对自己很多地方都无法发挥作为团长的效用,反而对他们进行的一番说教而怀抱着歉意,给予的少许补偿。
而在这里要准备每一个人的盘子是不可能的,虽然在这里使用【造型】来制造盘子就能轻易地解决问题,但自己必须扮演好“受过伤,无法很好地使用魔法”的角色。
(看来只能委屈他们轮流围着大锅,拿各自的汤匙——没有的话自能用锅铲轮番享用了。)
般若从附近的马匹上的包裹取出一把刀子,然后看着平常就有好好保养、锋利的刀刃而满意地点头。
接着,她另一只手的手拿起一颗大白菜,撇了撇嘴。
“唔,蔬菜还算新鲜吧……那么我开始了。”
颇大的锅具已经被设置在地上的火坑。般若在坑底下以魔法生了火。
只见火焰升腾而起,锅子在猛烈的火势之下,她倒入在油很快就热好了。
橄榄热油在适当的温度下,在锅的底部冒出小泡。
滋滋滋滋!
仿佛在忍耐着什么似的,咬着嘴唇的般若用手迅速把大约二十片的肉干撕成小块,让锅里的油发生细微的声响。
接下来,她在附近一个以前樵夫砍倒树后留下的树桩上,迅速以刀子将大量的大白菜切好,每一条都呈现同等宽度的菜丝——连同这些蔬菜一起倒下锅里,原本煎炸着肉干的锅因为油有接触到水分,而冒出大量的白蒸汽,般若不等烟散去就稍微将之快炒了一下。
接着,她装作吃力地从唯有自己才能驾驭的空间魔法,亚空间里取出几样东西。
因为亚空间里头的东西不论放多久都不会变质,保存在放进去的状态与温度,所以般若也把这个能力当作储存食物的冰箱来使用——但般若也有这样的用法相当奢侈的自知之明,但觉得不用白不用。
果然,人们觉得为了吃上一顿饭而使用上魔法的力量,这是让他们百思不解——不,不只是如此,就拿一个少女单独制作六十人份的食物,这已经是终生难忘的一幕了,因此吃惊的人们发出细微的讶异声。
而在一开始装作使用了深奥的魔法后,吃力地喘了口气的般若在接下来的烹饪专心致志,也再也没有注意到那些声音,她拿出已经煮好的米饭,在卡耶罗都市由旅行商人热情的推荐下,自己头脑一热而购买下来的一大块芝士,还有几罐调味料。
这时的般若是深感心情愉悦的。每次烹饪、投身于烹饪的艺术之中,她都会拥有他人难以体会的解放感,享受着各种食材经由自己的双手逐渐变成构想中的味道、香味、以及色彩,就有种被幸福包裹着的感觉——沉浸在这样的感觉中,心无旁骛的般若甚至被原本世界的友人称为“厨房狂人”。
因为火候难以控制,般若不等蔬菜变老,先将炒好的肉干与菜丝盛起。接着,嘴里“嘿咻”一声,拿起高达少女腰部位置的饭桶,马上将大量的熟米饭倒入有车轮般大小的铁锅中,然后手紧握着锅铲,快速翻炒开来。
不亚于真正的厨师,她的动作干练无比。
“……嗯,盐就别太多了吧。”
考虑到芝士本身就具有的咸味,抿嘴考虑了一会儿的般若在饭上均匀地洒了少许的盐分,相反的,她决定提味用的黑胡椒可以放多点。
用不了多少时间,等待炒饭散发出香气以及金黄色的色泽。最后,般若将不久前放在一旁的肉干与大白菜倒在炒饭上头。而手中大约有四公斤重的芝士切丝,将之均撒在炒好的饭上,然后手中冒出火焰,用火魔法在近距离高温,加速融化的过程。因为在成为冒险者的时候,在自己呆着最久的冒险者小队“英之链”的饮食便是由她来负责。冒险者在解决任务的时候,需要长时间露宿野外,所以她现在要准备六十多人份的食物也勉强足够。
但是,与面对熟人的时候不同,般若在做菜的时候刻意压制着自己的喜悦,只能希望自己那个被面部肌肉强按着嘴角的笑容,不要被当成怪人了。
“——好了,来吃吧。”
到了最后,般若总算没有放声大笑,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危机。
整个过程不用三十分钟的时间,在各种便利的魔法帮助下,为珈西亚骑士团加餐的食物很快出炉。般若的语气带着这种自豪。
而从头到尾都张大嘴巴,眼巴巴地看着她做饭的珈西亚骑士们在般若如此呼唤之后,回过神来地闭上嘴。
他们在互看了一眼之后,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这个动作仿佛锅里有着什么与英雄奋战过,奄奄一息却准备反扑过来的魔物一样。
珈西亚骑士们来回地瞪着大锅里的芝士焗烤饭以及般若,迟迟不敢动手。
“你们都来来尝尝看吧。别跟我客气。”
在般若先从里头掏出一碗的分量之后,在催促的口气下,其中一人有了动作。
“那我就先来……”
已经被香味吸引的希瓦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然后拿起汤匙从里头一挖。
周围的人们不放过她缓缓地将焗饭放入嘴中的每个动作,就在希瓦把焗饭放进入嘴巴,双唇合并然后咀嚼的瞬间。
她喉咙里爆发出了惊叫。
“——炒鸡好吃!炒鸡稀饭!团长做的饭好吃到我要死了!真的!”
她咬起金黄色的芝士焗饭,双眼睛看着越拉越长拔丝,感动得一塌糊涂。
“这是什么——!为什么这么好吃!!!”
口音含糊地呐喊着,希瓦睁大眼睛看着锅里的焗饭,开始以猛烈的速度消灭着锅里对于六十人来说,原本就不多的食物。看见她恨不得一口气吃光的表情,般若感到疑惑而拿个汤匙试吃了一口,芝士的口感绵密,炒饭的香气与口感也不错,但自己认为也没好吃到那种程度。
“别把什么都说得这么夸张。裘吉,别愣在那里了,过来吧。”
她将汤匙递给身旁愣愣站着的另一面副团长。
“在下也可以吗?”
恭敬地接下汤匙,裘吉也走近锅子,然后紧张地吞咽了一下。
“那么,承蒙般若大人的好意,我就……开动了。”
他并没有像希瓦直接从锅子里开吃,而是考虑到所有人的分量从锅里拿了一小份,然后为了不阻碍到他人享用食物,和般若一起走到一旁。
吃了一口之后,裘吉凝视着盛有再也普通不过的芝士焗饭的盘子,认真地抬起头来。
“般……般若大人。”
“嗯?还想要吗?从锅里面拿吧,虽然我觉得不太够就是了。”
般若瞥了一眼人头攒动的区域。
刚刚在她和裘吉对话的当儿,其他骑士也放弃了无谓的矜持,来到锅边享用由珈西亚英雄准备好的饭食。而骑士团胃口比想象中还大。加上般若派几个人往对不论是否往这方释放出善意的每位骑士团长和副团长送去,大锅里的饭都快空空如也了。
而般若手上是用盘子盛起的一人份,为不在此处的人预留下的宵夜——不,这已经可以算是早餐了吧,她迅速在心里更正。但无论如何,不能让把这个让出去的事项并没得改变。
“不是的。”
裘吉缓缓摇头,然后接下去的话实在出乎般若的预料。
“……我想说般若大人能不能让我好好保管,让我当作传家之宝。”
“哈?”
“请让我保管……当然,我会狠狠地吃军粮,不至于到了战斗的时候饿肚子拖累了大家。”
“……别傻了,不吃就给我还回来!”
这句话也被一旁的希瓦听到了,她停止狼吞虎咽,盯着手上已经变空的盘子,露出“怎么我刚才想不到!”犹如把国宝吃进肚子的痛彻心扉脸色。
般若不由得对他们狂热的敬仰感到一阵畏惧,她都差点忘了这些人们的正体,是自己说往悬崖跳下去就会照做的一群人,丝毫马虎大意不得。
在般若盯着他们确实把饭吃进肚子,没有悄悄藏起来以后,总算解决了这一段小插曲的他松了口起。
挥了挥手让人们回去岗位,般若将盘子拿到帐篷前,想要开口呼唤的时候,顿住了。她想起米洛丽斯被留下一人的身影,孤单的皇女肯定要面对的很多的事物,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扰对方。
但是,仅仅一秒的踌躇之后,她果断地认为自己想多了。因为不管遭遇多伤心难过的事也好,人就该好好的吃饭。
趁手中的焗饭还没冷掉之前,她轻声叫道:
“米洛丽斯殿下。我是般若,能进来吗?”
“嗯,请进。”
从最初的见面几句话,结束与托雷斯人员的对话之后,就再没有开口说过一话的皇女殿下轻声地答应。
一走入里头,般若就看见她双眸中忧愁比之前加深了,而她的愕然也不由得脱口而出。
“米洛丽斯殿下,妳……”
“是,您说。”
因为那份惊愕,般若无法很好的说出自己的话语,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对方不介意她的愕然。端坐在地上的米洛丽斯抬起自己那张端丽的脸孔,蓝色的双眸直视过来。
“……”
般若努力组织语言,想要询问自己不在的这期间里发生了什么让她伤心的事。但是,般若发现自己一时间无法将这样的关怀说出来。要说原因的话,因般若她沐浴在双眸有如花叶婆娑飞舞的视线下——对方把无助的自己,跟着那份忧愁就深藏在三年来种植的花丛里头,真实的自己不去待见任何人。正是因为这个迹象变得明显,般若才能注意到这件事,无法对触及对方心灵的问题进行任何轻率的发问。
在那样的目光下,般若的感觉就像是正在说话的是完美皇女的这个身份,而不是以米洛丽斯自己的人格。
般若不想要米洛丽斯因此更为封闭,因此,般若只能谨慎地与对方进行接触。
“……不,没什么。”
最后,般若缓缓摇了摇头,干脆地递出手中的餐盘。
“有什么话都等下才说。还请殿下尝尝我的手艺吧。”
在人情绪低落的时候,一个含有惊人的热量与口感的热腾腾饭菜中,有时候比任何话语还来得更为强力。也因此,般若在话的最后补充了一句“趁热吃才是最美味的”。
“——”
米洛丽斯有些惊讶地看着被单手递来的饭菜,下意识地伸手接了下来。
在般若在帐篷等候着,没有离开的意思之后,米洛丽斯也小声地说着“我开动了”,张开小嘴,浅尝了一口。
“……美味。”
胃口似乎不大的皇女眼神一亮,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感叹。
优雅的皇女开始吃饭,得体地将碗碟放在膝上,挺直背脊,手以流畅动作用汤匙将饭送入口中,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东西,每口都细嚼慢咽。
米洛丽斯吃饭的速度不算慢,碗里没有剩饭,这次不再是耐久的食品充饥,而三年来第一次以热食填饱了肚子的女孩,她脸上紧绷的表情终于有所松懈下来。
即使知道这样很没礼貌,但般若一直都在旁边悄悄观察着她侧脸。
而看到女孩露出放松的表情,她也多少安下心来。
在她的印象中,米洛丽斯就是彬彬有礼的高雅皇女——那个身影却倍显得孤单。周围的托雷斯大人们在搞什么?为什么对这个女孩子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对她视若无睹。一旦想起这件事,般若就不由得生气起来。
少女本身的个性就像是从不去主动提出要求,就算想要起来走动,也不违逆他人的去克制自己。而她的身旁又是对自己的痛苦视而不见、坐视不理的人,让般若从未如此厌恶那些无能的大人们——
在咬紧了嘴唇之后,她迈出步伐,三两步走上前。
般若伸手把米洛丽斯膝上已经空了的碗碟放到一旁,然后为了避免自己身上的魔法被消除,般若用旁边放置的一块洁净的白布当作一层隔阂,然后轻轻地拉起她。
“般、般若阁下?”
“别坐在这里不动了,难得出来了,获得了自由。米洛丽斯殿下不要和我一起出去走走吗? ”
“出去走走……吗?”
般若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没错,那个……就当作转换下心情,或者帮助饭后消化的运动也好——裘吉,希瓦。我和米洛丽斯殿下一起到那边散步一下,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才来找我吧。”
“啊,是的。团长大人!”
“遵命!”
般若伸出右手,邀请显得一脸疑惑,却没有抗拒的米洛丽斯。并且,在走出帐篷的时候,般若下一句对站在站岗的珈西亚骑士打了一声招呼,给了珈西亚一众骑士自己和皇女去向的一个交代。而听到般若话中没有让人跟来的意愿,原本下意识的想要跟上、守护在两人身旁的裘吉和希瓦停下脚步,只能怔怔地望着两人朝丛林走去的背影。
两人行走的草地很柔软,丛林里的坡地也并不陡。
此时的般若用白布包着自己的手腕,米洛丽斯的手则拉着另一端的布头,沿着丛林小径走了一会的路。因为远处的篝火照亮着,加上今晚的夜空晴朗,所以环境也并不怎么阴暗。
考虑到对方的尚且虚弱的身体,般若并没有带着她走多远。
“如果妳有心事的话,我会听的。米洛丽斯殿下。”
来到了一片地势有些高、能看见一部分皇都区域的地方,般若就放开手,一点也不转弯抹角地这么说。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要知道刚才的托雷斯人,他们对殿下妳说了什么?”
只见米洛丽斯的眼睛闪过一丝不安。般若捕捉到,在她回想起刚才自己国民说的话话,对方的手指不知觉地用力地抓着裙摆,用力得手指骨都发白。这让般若更加笃定那些人对眼前这位少女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语。
皇女并未马上回答般若的疑问,而是缓缓的转过头,看向脚下的皇都。
那是米格兰斯,作为自己出生的家乡,是托雷斯皇国——也是整个大陆最为富裕繁荣的城市。以往的自己会坐在城堡的窗边,看着即使入夜也会灯火辉煌到凌晨的光景。然而,无时无刻笼罩在灯火之前的皇城,如今不过是一座死城罢了。米洛丽斯的心灵浮现了痛楚,心脏抽搐了一下。
这时,夜空中的一缕月光穿过厚重的灰色云层,使到皇女的每一根发丝都有月光点缀着,犹如得到了祝福。柔顺的刘海在微风中摆动。而这个恰到其时的微风,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拂去了那个黯淡的情感,心的疼痛也获得了舒缓。
即使如此,眼底的风景依然让她露出怀念有有些陌生的神情。
在静静地凝视着风景一段时间之后,得以平复心情的米洛丽斯,抓着裙摆的手指才放松力道,缓缓的张开了嘴唇。
“我是托雷斯皇国幸存下来的皇女。”
“……”
“但是,他们希望我不是,说很多托雷斯人也是如此。”
即使对方的语气相当的平静,但当般若听到米洛丽斯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猛地皱起眉头来。即使不是当事人、没有亲身去体会这些,从对方口中聆听的她都能感觉到了背叛以及无情的人们对这位皇女所怀有的恶意。
——很多人希望不是如此?那些人一走了之就算了,还对一个刚获救的少女说些什么鬼话啊。般若开始后悔自己当时的避嫌,导致无法得知在那些托雷斯的人员到底对刚脱险、离开地下室来到外界的少女说些什么,自己不能及时阻止。
相对于想对那些已经不在这里的托雷斯人们破口大骂,眼睛隐藏着愤怒的般若,皇女的脸色则显得冷静许多。
眼睛遥望着远处凄凉的皇都,心中不由得浮现伤感之情的米洛丽斯,她顶着逐渐变得寒冷的夜风,柔软蓬松的蓝色发丝随风摇曳。
“每个人都死了,除了我活了下来。这样好吗?为了保护什么也做不到的我,明明有更加重要的人在当天活下来的话,皇都说不定就不会……我不禁这么想。而且,我荒废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这对我来说太长了……事到如今,自己又能做什么。种种的疑问,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在度过快要数不清的黑暗日子里,米洛丽斯至今记得起阿尔弗雷德在分别当天、告述过自己的许多事情。然而,对方并没有在身旁辅助她,也没有教导自己要如何使用这些机密情报。这么久之后,这些事物又是否能够成为自己的助力,是否派得上用场,她也无从判断。
“如果当时的我再有用一点就好了……我不由得这么想。”
米洛丽斯的表情带着迷惘地低声说道。
但是她的言语中不带有一丝混乱,条理分明的述说让般若能暂且放弃对于那些被派来的托雷斯人的愤怒,平静地听完。
“现在的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发现米洛丽斯微微颤抖的身姿,因这里没有旁人在,什么都不必装的般若立刻从亚空间拿出一件保暖作用的厚重袍子,轻轻将之置放在少女的肩上来提防她的体温继续流失下去。
“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般若语气坚定。
她向着米洛丽斯所遥望的方向望去,据说那里还是以前还没有的墓地,虽不知是何人所为,但那里埋葬的恐怕就是皇都的国民。
“有些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东西就不必去理会了,把今天当作全新的生活而不是延续,殿下妳就试着喘口气吧。”
而听到般若这么说,米洛丽斯微微一顿,然后神色有些惊讶地望向她。
“喘口气……吗?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变得不懂得如何应对的我确实需要冷静下来。非常感谢妳肯陪我说这些,般若阁下。”
想起自己的手被牵起的时候,对方肯定有着某种魔法在身,明明是极力避免碰触到自己的人,然而却执意地将她这里带来这里的也是对方。
(话说回来,在地下室避难的期间,自己每次觉得不安就呼唤名字的对象不就在眼前吗……这个心情是?)
米洛丽斯想到这里,原本柔和的表情,突然间脸颊变得通红。
觉得自己再也无法直视般若了,米洛丽斯连忙别开脸。
而般若没有发现米洛丽斯的心理活动。
她觉得对方肯向自己吐露内心的想法已属难得。少女需要的是一点的时间来适应变化,什么也急不来。
般若更知道这并非是他人凭着三言两语就能开解当事人的事情,所以没打算用肤浅的安慰去开导对方。同时,怀着让彼此能自然相处的想法,般若也就没有把视线看向米洛丽斯,以至于她错过了皇女刚才精彩的表情变化。
身边的人发生了无法想象的悲剧,当事人的痛楚是无法轻易抚平的。在走出了地下室,迎接自己的又真的是否是周围的善意?改变的各种事物又是否会接纳自己?
就这点来说,在别人眼中离去圣斯西耶诺大陆十年的般若深有体会,所以与米洛丽斯产生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而这是她们两人都意识不到的事情。
但是,有人静静地陪伴在一旁,不让她做傻事也比什么都好。
般若大大咧咧地坐在草地上,原本用双手捧着脸、害羞的皇女愣了愣,然后似乎觉得自己一个人站着不太妥当,因此双脚并拢地在般若之后,缓缓侧坐在地上,举手投足之间都显得姿仪柔美。
米洛丽斯此刻怔怔地望向正在看着荒凉的皇都夜景的般若,她那吹拂到脸上的习习晚风,闭上眼睛享受宁静的模样,让人感觉之前深植于心中的无力感,仿佛被拂面的微风带走了一些沉重。
“……”
而般若之所以不再说话,纯粹是觉得米洛丽斯此时虽然需要一个听众,但也更需要一个人清静下来——与其自己突兀地说一大堆事情,她只要静静的陪在对方身旁就可以了,唐突地走入对方的内心世界反而适得其反。
所以,除了那短短的几句话以外,般若就没有说更多的东西。
当米洛丽斯把视线放回前方,看向风景的时候,后头传来了叫唤。
“般若大人!还有米洛丽斯殿下。”
米洛丽斯的身后出现了珈西亚骑士的身影,而他有事找自己身旁的人。
那位骑士神色有点慌张。
“又有骑士团跟主营吵起来了——这次是布伦伯克王国的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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